Godo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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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最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。”坐在食堂东南侧的角落，卢恩仰头喝干了杯中的最后一口营养剂。“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审古尔达的事，我还没问你，你最近一直盯着纪行，他有没有别的什么动作？”

罗文拿起纸巾擦了擦嘴，摇头道，“最近倒是安分了许多。我担心的还是大军演，今年所有奇怪的事都赶在一起，先是混进了奸细，又有调查员的人被密派到我们队里，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尘埃落定，联盟军委会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要开始军演，这事情也赶得太寸了些。”

“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有点心神不宁。你知道今天我在总部开会的时候，说起军演提前这件事，其他几个高地分部的主管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，想必是早都知道了消息。我甚至都在想，这么大的事，是不是只有我们马吕斯被蒙在鼓里？”

罗文的手紧紧地捏着杯子，若有所思，“都是有备而来……”

“我实在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，如果他们都提前做了训练，只有我们毫无准备，那这次军演岂不是胜算很低？我思来想去，只能是他们借着你这次军演发挥不佳，推说你离前线太久，组织作战的能力变差，再次驳了你回队的请求。”

“往年也回绝了那么多次了，”罗文说，“如果只是为了这个，也未免有点太……”

小题大做。

罗文皱起眉，却没有把话说完。“之后队内的训练还是照常，没必要因为这个搞什么临时特训。”

“不加训，胜率岂不是会更低？”卢恩问道。

“本来就都是各队选上来的尖子，实力都还是在的。更何况，不管他们这次能拿一个怎样的名次，说到底都还是特备队的兵，将来都是要去前线作战的，如果因为军演耽误了日常的训练，不熟悉将来的作战任务，那才真是因小失大了。”

“教官，好巧。”

罗文话音刚落，就看到纪行端着餐盘从远处走过来，毫不见外地坐在了他身边，抬起头笑盈盈地对着卢恩打招呼，“副官好！”

卢恩挑眉看了他一眼，又看了看罗文，“我不好，你们教官应该也不太好。你们那儿不是消息最灵通吗，怎么军演提前这么大的事儿，你也不知道？”

纪行浑不在意地笑了笑，丝毫不觉得尴尬，“我就是给人打工的，小鱼小虾的，怎么能知道龙王爷的事儿呢。”

卢恩看见他隔着眼镜，弯起眼睛笑眯眯的，人畜无害。心想陆言这孙子倒是会挑人，认准了罗文是个吃软不吃硬的，送来这么个斯文相的小白脸，让人没办法平白说什么难听的话。倒是罗文，自打他来了之后就一言不发，卢恩忽然想起，如果事关戈尔要塞，有些话他在场，纪行确实不见得会开口。于是他收了盘子，站起身道，“总部的晨会还有一点内容要处理，我就先回去了，你们慢慢吃。”

“副官慢走。”纪行随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，原本看着卢恩背影的眼睛，却悄悄地移到了罗文身上。

“教官不开心？”他歪着头看着纪行。

“你再不吃，盘子里鸡就该复活了。”罗文懒得理他，端起盘子，准备起身走人。

“教官，晚上要是没什么事，就陪我把饭吃完再走吧？”

“这么缺人伺候，用不用我直接喂你嘴里？”罗文冷哼一声，站起身，低头斜睨着他。

“那多不好意思。”

“你要是想参加这次军演，晚饭之后就去校场加训去，别在这儿跟我装模作样。”

“上校，我早上可刚帮你解密了数据，你这用完就丢弃，也太翻脸无情了。”

罗文原本走到一半，却忽然回过身看着他，躬身直视他的眼睛问道，“军演提前的消息，你们到底是知道，还是不知道？”

“上校怎么总是‘你们’‘你们’的，这儿可就坐了我一个。”纪行无辜道。

“既然说了要合作，这么大的事，之前为什么不说？”罗文凝眉，似是有些不满。

“上校都说了，马吕斯的消息不让我往外透露一句，我们局里自然也有绝对不能流进马吕斯的消息，这一点我绝对公私分明。”纪行笑道。

罗文原本脱口而出要问谁是公谁是私，忽然又想起纪行平日里满嘴调情的便宜话，不问也知道他的狗嘴里能吐几只象牙出来，干脆白了他一眼，别过脸去，冷笑道，“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，外面的消息也进不来，好不容易知道点儿内情，一个字也不说，调查局该不会是专程送你来看戏的吧？”

“上校就算提前知道了，联盟的大军演，难道就不参加了？”纪行不答反问。

“提前知道和被通知，还是有区别的。”

“难道上校是怕输？”纪行故作惊奇道。

“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。”罗文冷冷地看着他。“如果这次军演只是为了堵我回去的路，未免也有点太费周章了，他们其他几个部队想争第九舰队的领导权，能者居上，要是能赢，我甘愿让贤，但是这件事显然不会只有这么简单。”

“上校，”纪行放下手里的叉子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，抬起头看他，“你说了要和我合作对吗？我猜您和我的合作里，并不包含对我敞开心扉这个选项。对您来说，您与我的合作仅限于戈尔要塞的案子，您其实并不在意与您合作的人是谁，也不在意我的死活，哦，”纪行扶了扶眼睛，礼貌地笑了笑，“您可能甚至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，但……”他神色忽然严肃起来，“我在意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和您能合作成功，是基于您对我的信任，也是基于联盟对我的信任，但是如果联盟知道了您对我的信任，我实在是不确定，联盟会不会继续信任我。”

罗文一愣，他这话说得绕了些，却也不是没有道理。如果罗文提前对军演做足了准备，那么纪行这个联盟留在他身边的眼睛，就有最大的嫌疑。至于军演本身，罗文其实在意的也并不是输赢，而是时间，因为下个月，正好就是联盟外空三大舰队换防的时间。

“你说错了。”罗文直起腰，不再用逼问的眼神看着他，“你的死活我还是在意的，至于我的死活，那是上帝的事了。”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，顶着纪行的目光，他背过身将餐盘放在回收处的空桌上，大步迈出了餐厅的玻璃门。他似乎永远都走得坚定、坦荡、没有畏惧，可是纪行却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点孤独。不是没有朋友、没有战友的那种孤独，而是背过身，无处不是冷箭的无奈的孤独。

纪行曾经很多年都对这种孤独手足无措，很想在他背后再添些什么，比如一片铠甲，一座堡垒，直到罗文从戈尔要塞战后重伤归来，他才终于明白，什么都没用，他必须自己站在罗文身后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