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北方的海》
北方的海,巨型的玻璃混在冰中汹涌
一种寂寞,海兽发现大陆之前的寂寞
土地呵,可曾知道取走天空意味着什么
在运送猛虎过海的夜晚
一只老虎的影子从我脸上经过
--噢,我吐露我的生活
而我的生命没有任何激动。没有
我的生命没有人与人交换血液的激动
如我不能占有一种记忆--比风还要强大
我会说:这大海也越来越旧了
如我不能依靠听力--那消失
声音的东西
如我不能研究笑声
--那期待着从大海归来的东西
我会说:靠同我身体同样渺小的比例
我无法激动
但是天以外的什么引得我的注意
石头下蛋,现实的影子移动
在坚起来的海底,大海日夜奔流
--初次呵,我有了喜悦
这些都是我不曾见过的
绸子般的河面,河流是一座座桥梁
绸子抖动河面,河流在天上疾滚
一切物象让我感动
并且奇怪喜悦,在我心中有了陌生的作用
在这并不比平时更多地拥有时间的时刻
我听到蚌,在相爱时刻
张开双壳的声响
多情人流泪的时刻--我注意到
风暴掀起大地的四角
大地有着被狼吃掉最后一个孩子的寂静
但是从一只高高升起的大篮子中
我看到所有爱过我的人们
是这样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--搂在一起
多多
1984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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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久之前M跟我说起诗歌的技巧,然后谈起了多多。
昨天听杨先生讲课,又谈起他。
那时候找到他的一些诗去读,之后感官愈发钝化,任何事物都很难品尝出味道,人像被封在蜡里。今早醒来重新翻看的时候,突然想起他那样写着:
在运送猛虎过海的夜晚
一只老虎的影子从我脸上经过
前些天Y打电话来,我站在楼下,白色的强光打在我的脸上,远处一只幼犬跑到我脚下,玩命地吼叫,一边示威一边后退,我突然生出一种对声音的恐惧。那种唯唯诺诺的嘶吼背后,总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危险,是对结果不自知的冲动,带来短暂的疼痛与漫长的疲倦,就像命运平和而又狡黠,如同鬣狗,之后绵延的恐惧总来自角度刁钻的刀口,往来的鹿从此充满戒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