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odot

终日驰车走,不见所问津。

我想留一盏灯给你

晚上好。

我感冒了,喝了药之后好很多,但是还在鼻塞。你呢,在做些什么?我买了四块凤梨酥,很甜,不过吃一块儿就够了。

我是在院子里种树的人呀。

有人问我,为什么要种树呢?因为我喜欢它的叶子,秋天还结果子。而另一些人喜欢凿井、种南瓜或者养鸭子。我的收成一直都不很好,可这几年,总有雨水丰沛的时候。

今年的风送来了好大一块儿云,把一整年的收成,都酿成了酒。你看,这多好。当面对无比茂盛又空旷的永恒,我们在密集的虚无里,暗自观察自己的渺小和短暂,而我突然懂的了《鲁拜集》里的诗句好在哪里。

亲爱的,今夜我看到一弯纤细的下弦月,宿舍突然断了电,又到处,灯火通明。而我开始写信给你。

我在想,关于漂泊的痛苦、轮回的痛苦、无所归依的痛苦、无路可走的痛苦,是谁说的,“人在苦难之中,才更像一个人”,可我还是总想着,读到这些的时候,你要是能笑,就好了。

记得赫拉克勒斯在命运岔路口的选项吗?沉重的阿伦特还是轻盈的卡吉娅?从俄狄浦斯到哈姆雷特,负重的沉痛最终走向对重量的怀疑。所以昆德拉才不停地借着乐章发问,“非如此不可?非如此不可?”


那如果我们接受了无路之路呢?


学校里的那片向日葵,在冬天变成倒伏的一地枯枝,我第一次走进园子里的小路,走到岔路口的时候,意外地想起弗罗斯特。总有些指引的。总有些微妙的变化,让人在行路途中,辨出了左右。我们制造那么多,那么多崇高,制造了光明与伟大。而当我们终于被允许拥有选择的权利、创造的权利、行走的权利和孤独的权利,却不知道,该去哪里才好。


终点是什么呢?抵达又会怎样?


这些天我不断说服自己,人一定同时拥有生存的自由与死亡的自由,拥有承担痛苦和逃避痛苦的自由。而我们不是赫拉克勒斯,我们不必时刻与阿伦特作伴。我观看你修剪自己、打磨自己,从骨血中不断抽出新鲜的枝叶,我唯一的祈愿是,一切如你所愿。


我们无数次目睹言语塑造的诸神黄昏不断降临,每一次日头西沉,夜色笼罩,总是看到星星最多的时候,每一颗星星都是选择。所以天亮了,我们才可以,不必一定要向着太阳出发。


任何人都可以停在此地,席地而坐,成为一株草、一棵树、一座墓碑。


那些沉淀如同河床的痛苦,是我们无数次推着时间的碎块,最终堆积成一个可以靠岸的地方。

的确,我的确是依着这些痛苦靠岸的。在所有贫瘠的过往远去之后,我终于在靠岸的时候,看到了屋子里的光。


我未必需要搭建塔楼、城墙,画地为牢或疆土,为奔腾的欲望与静驻的理性划分高下,此刻我只想靠岸,而你在水上写信给我,说你遭遇了无数次暴雨,冬天来了。


那是《鲁拜集》无数小诗中的一首:


我像流水不由自主地来到宇宙,
不知何来,也不知何由;
  象荒漠之风不由自主地飘去,
不知何往,也不能停留。


那时候我只有无助与悲哀。而此刻。在我无处寻你的此刻,我依然留灯给你。

你会靠岸,而我有壁炉、茶水和一箩筐星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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